媒体的话不能都信,电视里几个专家又是鉴定又是定价,弄得人心痒痒,但是假货、贱货花钱镀金的事情的确是难免的;拍卖的价格不能都信,一位画家的大作一年之内身价连番数翻,坐在台下不停举牌的画家妻子心里也是同样的喜悦;鉴定书上的话不能都信,连写鉴定书的专家都未必是真的,又凭什么言之凿凿呢;投资指导的话不能都信,谁托谁都不知道……于是下一个问题跟着就来了,投资艺术品真能发财吗?
4260万元一幅傅抱石,8533万元一件古董屏风,1.16亿港币一尊永乐释迦牟尼坐像,1.5亿港币买一只清乾隆御制珐琅彩杏林春燕图碗,岳敏君《迷惑的春天》511万,张晓刚《血缘:同志no.120》809万,王广义《大批判——耐克》330万……而这些东西倒退没几年用其中一件的价钱就能买下全部,看起来是大涨了,投资大有可为,但只要看看这几年的拍卖图录就能发现,东西就是这些东西,炒作的过程就像击鼓传花,花落在手里的一刻,有人笑,也有人哭。
不懂就别玩,无论对于收藏还是投资艺术品来说,道理都是一样的。
其实旧时收藏,能沉浸其中的不外两类人:有钱人、雅人。新晋的官贾玩收藏,不经年头难有雅名,一句“树小墙新画不古,此人必是内务府”,讥讽的就是这种。收藏四个层次:一藏、二赏、三玩、四鉴,多了要好,好了要懂,还要有将所得传给后世不至埋没的心气,所以最终收藏能达上境的,多为有钱的雅人。从古代到近现代,书画、瓷器这些门类的大藏家历来首见于世家子弟。
民国“四公子”:袁克文、溥侗、张伯驹、张学良,个个在书画、诗词、戏曲、古玩上有过人之处。据说张伯驹当年将一部《古文观止》倒背如流,300多卷《资治通鉴》能从头篇讲到末尾,收藏字画则以眼力、魄力过人而闻名,自认“三十以后嗜书画成癖,见名迹巨制虽节用举债犹事收蓄,人或有訾笑焉,不悔”。
文人是承继收藏传统的另一脉。历代著名文人,收藏古籍善本有大成的居多。文人财力不如世家,不少却能由藏而鉴,成大家学问,在文化传承方面体现了收藏的重要一脉。民国傅增湘,官至北洋政府教育总长,下野后闭户研书,人称二三十年代北平文化界雅人的标本,“所居有山石花木之胜……聚书数万卷,多宋元秘本及名钞精椠”。他收藏宋代至清朝古籍善本总数在20万卷以上,其中宋内府写本《洪范政鉴》和宋刻本《资治通鉴》被视为绝世之宝。傅增湘同时还是目录学家、校勘学家、版本学家,“海内外之言目录者,无不以先生为宗。”
当代大收藏家王世襄老先生说他自己对任何身外之物都抱“由我得之,由我遣之”的态度,“遣送得所,问心无愧,便是圆满的结局”。藏家的最高境界应当也在这8个字上。“由我得之”不易,眼力、财力、魄力都需齐全,“由我遣之”更不是一般藏家能做到,有了私藏为公的心气,才有千金散尽的大气。
投资也好,收藏也罢,对于识得的人,必定不只是千金万银可以衡量的,能寻得一宝虽然也怦然心动,但那是见识的修养所至,更有延续性的修养还是在日积月累的把玩中、在同道的相互品评中滋养出那种怡然会意的趣味。有钱而雅,不是一时燥热就可修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