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言联,正是接续了邓完白已见个人面貌的楷书风格。人们非但能读到内中尽显篆隶之法的厚实笔道,在结体点画间,甚至还可感受到北碑碑刻之外唐代楷书安稳淳和的另种意蕴。
赵之谦(1829—1884)是一位极具天赋、卓绝不群的人物,他的出色才华全面地反映在书、画、印各个领域。在涉及才学禀赋的话题时,赵氏尝谓:邓完白天四人六,包世臣天三人七,吴熙载天一人九,而自己则是天七人三。此说虽未免偏颇,但从另一个侧面,却也道出了赵氏异于常人的景况。
赵之谦的印章之作曾寻迹并脱胎于邓琰一脉,继而追求从“印从书出”到“印外求印”的创作高境,确为数百年来流派印坛的一名骁将。其寿虽短,然其名信已彪炳千秋。
赵氏书法早年学颜(鲁公),自谓:“二十岁前学《颜家庙碑》,日五百字。”后“深明包氏钩捺抵送万毫齐力之法,篆隶楷行一以贯之,故其书姿态百出,亦为时所推重,实乃邓派之三变也”。据此,人们除了看到赵氏在用笔上同样受到包世臣的影响之外,更可了解他的书学渊源所在。
赵之谦 真书五言联《大坐永今日,和气生古春》
彼时凡学书者,大抵都从颜鲁公一体入手,赵之谦自不例外。《颜家庙碑》笔力庄重宽博,结体圆劲浑厚,严于法度,的确是学习楷书的理想范本。然结合馆藏上款为“彦湘”者的“大坐永今日,和气生古春”真书五言联,竟全无颜书踪迹可寻而令人平添疑窦。根据这个现象,或可作如下推想:首先,以赵氏之机敏好学,在习书上不可能专蹈一体专事一家,从此联的笔法结字看,似更接近柳公权一体刚健峻拔的书写特征。儘管从行径上说柳自颜来,但毕竟颜、柳皆各有自家特征在。次之,此联虽属赵氏前期所书,但观其初呈稳健状,便可知决非弱冠时之作。另外,从作者具款所涉禊帖一词得知,赵之谦彼时正关注于“二王”书法体系。
从笔体状况并结合学书经历,赵之谦此五言楷书联的创作时间,大致可以定格在其30岁上下。若进一步观察,赵氏的多数行楷书之作,几乎也都出现于这个时间段中。
受邓琰书风影响,在隶书和篆书方面,赵之谦也以临习邓氏风格为主课,积功日久所获益深。
赵之谦 篆书四言联 《斧藻其德,竹柏之怀》
馆藏一件赵之谦赠与挚友魏稼孙的篆书
“斧藻其德,竹柏之怀”
四言联,具款癸亥,时年作者35岁。此前一年,赵氏因丧妻女更号“悲盦”。
赵氏隶书的出现略晚于其篆书创作。
馆藏“阴德遗惠周急振抚,明堂显化常尽孝慈”
隶书八言联,为作者41岁时所书。款属“受恬九兄学书于铁客,能具怀宁之体而兼涉其敝,顷属书联,因变格为之。同治己巳(1869)三月,赵之谦倚装作”
。识中可以得知,彼时赵之谦正客居京师,即将南返故称倚装。此间,赵氏能直言道出所慕者邓氏一体的弊短并“变格为之”,此确属难能之至,由是可见作者在创作上的非凡胆魄和手笔相向。
在赵之谦所有的书法创作活动之中,他对北魏真书由楷而行的有效体验方式,当被看作是他入手最深且最为成功的方面。尤其是他从借鉴方式而至的由碑入帖的成功转型以及碑帖相融的再创造手段,则足称前无古人启发来者。
赵之谦 八言联 《阁映珠罗楼悬金网,林疑极妙草匹文柔》
真书“修诵习传当世,纡皇组要干将”
六言联作于光绪元年,为赵之谦47岁所书。观其笔体不苟,周正匀落之下,略具行书意味,据此可知彼时赵氏相涉北碑未久之况。而另一件在款署中屡有自谦之意的
“朗姿玉畼,远叶兰飞”
四言联,分明已渐见作者遣笔自如状。最能体现此类书法完美之境的,为一件虽未具年款却可信为晚年典型之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