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情艺术》艺术中色情到底是什么东西?
来源:东方早报 文章作者:佚名
英国画家米莱(John Everett Millais)的《游侠骑士》,画的是一位骑士解救被绑在树上的女子,该女赤身裸体、长发掩面。我猜想钱德勒那本小说《长眠不醒》开头,马洛走进豪宅看到门上的彩色玻璃画,描述的就是这个图案。在改编的电影里,亨弗莱·鲍嘉敲开门,展现在他眼前的一件少女雕塑和一个盾徽浅浮雕,估计是电影公司找不到那块玻璃,也没想到米莱的那幅画。钱德勒说那女人的长头发帮她不少忙,还说那骑士为表现风度礼貌,把头盔的前面罩推上去。这一点玛虹想必不同意,在她看来,推开面罩当然是因为“男性注视的目光”。玛虹告诉读者一个故事,米莱在皇家艺术会初次公开展览这幅画时,遭到《星期六评论》专栏作家的调侃,说米莱脱(denuded)她脱得如此彻底,观众忍不住要为她讨件衣服穿。米莱把这幅画拿回家仔细研究一番,机灵地做出一些小改动,他没给那女人添衣服,不,连爱马仕丝巾也没有,他只是把她的脑袋转个向,原本她面对观众,米莱把她的视线转向帆布里面,这个花招相当成功,观众不再有其他议论。玛虹俏皮地评论说:这样谦逊而羞涩地一改,就比较符合艺术经济学——米莱现在可以确信,他能卖出这幅画。 从第二节开始,玛虹进入她最熟悉的领域。借由波德莱尔的文章标题和法国画家库尔贝的画作,玛虹离开色情艺术的“前史”阶段。波德莱尔那篇著名文章的题目叫《现代生活的画家》,他所指的就是库尔贝这样的同代画家。在玛虹看来,库尔贝那幅《万物之起源》(L'Origine du monde)必定是现代(真正的)色情艺术的第一记全垒打,它把之前所有画家在种种色情画中想画而未敢画出的东西画到尽。用英国保守主义思想家罗杰·斯克鲁顿的话来说,这幅画是妇女的“下三路肖像”(lower portrait)。乳房以上的身体都掩盖在白色床单里,膝盖以下的部分在画面以外。正面仰躺双腿大开,构成一个来吧。 用玛虹女性主义的眼光来看,这幅画把男性千百年来“想看”的欲望抒发到极致,艺术史就会吊诡地发生转向。在这个有关“看”的权力结构中,与想看对应的是不给看,或者是真想看?——就不给!而一旦想看碰到来吧,不免就像一个挑衅。这幅画是由奥斯曼土耳其驻法国大使Khalil Bey订购的,他还是安格尔那幅《土耳其浴室》的收藏者。不知是因为这家伙后来财务破产,还是因为那画中的挑衅味道让他不满,这幅画后来几度易手。它的收藏者中有希尔薇·巴塔耶·拉康,一个美丽的女演员。后来她和色情哲学家乔治·巴塔耶结婚,生下一个女儿,之后离婚再嫁给拉康大师。根据八卦消息,这个女儿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不喜欢做功课,老师要她模仿卢梭的文体写作文,她就把卢梭的原文抄上去,老师评语说:这根本不是法语!她还让喜欢画幼齿少女的巴尔蒂斯帮她做作业,交换的条件是给他当模特。 希尔薇设计出一套复杂的画框,把库尔贝的画隐藏其中,让超现实派的马松(Andre Masson)专门作画一幅,覆盖其上。马松滑开之后,才揭开底下隐秘的快乐之物(to reveal the delights within),玛虹说:这不免会带来窥淫癖式的颤栗(voyeuristic thrill)。的确,十九世纪窥淫癖最喜欢的一种玩物就是折页画,上面一幅衣冠男女站在房门口,底下盖着肉搏图。我们无法告诉读者马松为拉康夫人画的是怎样的东西,不过我手里他的作品画册上,有很多“那种东西”。 说库尔贝这幅画里有女性主义立场的挑衅,那只能算过度诠释,他始终仍在满足“想看”的观众,1861年的《白袜女人》里,那名妇女坐在草地上穿袜子,身体因为抬腿微向后仰;1866年的《睡女》,两个赤裸女人四腿交叉、相拥沉睡,把“女同”题材处理得相当男性窥淫。 玛虹认为,1997年南斯拉夫艺术家佐兰·纳斯科夫斯基(Zoran Naskovski)和薇思娜·帕芙洛维科(Vesna Pavlovic)拍摄的视觉作品才是真正女性立场的。佐兰拍摄一组录像,在莫扎特钢琴行板的伴奏下,薇思娜摆出库尔贝那幅画中的姿势,但她的手从遮掩上身的床单下伸出,在观众的眼前抚摸,录像中甚至能听到喘息。与库尔贝画中的女人躯干不同的地方在于,薇思娜在此不仅有自觉的挑衅,同时也有自主的快乐。 在接下来的长篇大论中,玛虹从德国表现主义说到法国达达派,从魏玛时期以身材难看女子入画的奥托(Otto Dix)、格罗兹(George Grosz),到六十年代美国波普艺术故意粗俗的招贴画风,举凡架上画、雕塑、装置、摄影、电影、录像作品、海报广告无一漏网,性别体验、身份政治、文化战争,包罗当代艺术中的色情万象。要知究竟如何,读者可以买回书来慢慢分解。不过即便看到最后,读者也许仍然会问:色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个问题就跟“艺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一样难解。以牛津剑桥的名义,我们告诉大家:这本书里提到的东西一定就是色情而且艺术。虽然,正在努力创作色情作品的艺术家——比如艺博会上《武松杀嫂》雕塑的作者,他们会问出那个拉康问题:为什么我是你正在告诉我我是的东西?(详见季广茂译齐泽克 《意识形态的崇高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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